又到了毕业季

去年五月，我在迈阿密这座四季如夏的城市穿上硕士毕业服，完成了三年的电影制作硕士学位。回顾十多年的学生生活，北京、香港、美国，不同的艺术教育环境带给我的体验非常多元。幸运的是，我一直可以自由地在自己喜欢的光影中努力拼搏、创造梦想，从未改变专业，从未转移重心。随着我的毕业短片《》开始在国际电影节展映，我也正式开启了职业导演的生涯，在世界范围内挥剑。

▲迈阿密电影节与《霰弹枪》青年作曲家陈雪然

✊ 古都北京-摇滚不灭✊

从小在皇城长大，总有人说京城上学压力小，但水涨船高，压力也随之上升。为了充分培养我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妈妈不辞辛劳，把所有的周末都奉献出来陪我上各种课外班。记得小学、中学的周末总是排满了剑桥英语、奥数、作文、绘画、游泳、芭蕾……家里的亲戚担心妈妈虐待孩子，总是很天真地解释：“我同学明天要上学，我们拦不住……”妈妈的话有一半是对的，因为除了上学压力让我不得不学的奥数之外，这些课外的“特色班”确实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绘画和写作。

虽然小时候我多动顽皮的时候，水瓶座妈妈对我管得非常严格，逼着我补习她认为重要的传统学习科目，但她也迅速、凶狠、准确地看准了我喜欢的艺术领域，耐心培养。比如，妈妈知道我对奥数没兴趣时，就一再劝我不要放弃，甚至还专门请了奥数辅导老师，增加我的学习量。妈妈认为，数学成绩是进入北京名校的“敲门砖”，逻辑思维能力也是漫漫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智慧包袱。在无数次哭过却无力反抗之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只好乖乖学好高二课本上的“鸡兔同笼”难题。当其他小伙伴放学回家看大风车的时候，我咬紧牙关，敲开了奥数辅导老师的门，两个小时的辅导，如履薄冰。 我一边偷偷看表，一边想，要是能画画、写文章该有多好。幸好妈妈也很早就发现了我对文学的热爱，把我四岁在陶然亭划船时无意中背诵的《一一呀呀》记了下来。几年后，我口述，妈妈记下，写满了两三本笔记本，叫做《明日诗集》。我参加幼儿园升小学考试时，面试老师翻看我的诗集，笑得我居然跨区考上了市重点小学。

▲ 我小时候读过很多本《唐诗三百首》。

现在看来，正是因为被迫学习自己并不擅长的科目，我才更渴望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多年以后，每当我谈起小时候为学奥数和妈妈吵架的时候，妈妈总会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学奥数，你的数学会更差，最后你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差生！”的确，奥数的优异成绩帮助我顺利考入了人大附中，在这所注重培养学生兴趣的高中度过的六年青春期，将我带入了电影艺术的殿堂。

在传统的中国教育中，父母花费大量精力将孩子培养成自己的理想类型，因此冲突不断。然而，孩子缺乏自律，需要父母的监督和指导才能在学业上取得成功并发现他们真正的兴趣。

✊ 香港在行动 - 亲手建造一座桥梁 ✊

大三那年在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学院的半年交换学期，是我第一次离开千里之外的家乡，开始独立生活。由于必修课没有任何限制，我可以完全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就像老鼠掉进米罐子里一样，网上选课平台一下子比电影好看多了。因为只有半年的学习时间，又在喜欢的电影学院学习，出去玩似乎是一种夸张的浪费生命。于是，我反复阅读、比较这些课程。去深圳朋友家做客时，我甚至问过她父亲——校长关于选课的事情。据朋友回忆，她父亲平时话不多，但没想到那天晚上他竟然找我搭讪，不仅拿出陈年普洱，最后还拉起了二胡……而我得到的建议是：一定要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去体验在北京学不到的东西。

经过反复比较，我大胆选择了两门实践课和三门理论课，把自己的工作量推到了极限。毕竟是第一次完全融入纯英语教学环境，过程的确很有挑战性，但也正是这两门实践课让我彻底领悟了“艺术”背后的“技术”。

以我最喜欢的平面纪实摄影课为例，老师严格规定每个学生每周必须拍摄50张照片，课堂上展示20张，以保证数量的积累。在这个数码盛行的时代，老师发现上了几节课后，一些学生基础不扎实，对摄影原理很模糊。于是他立即修改了大纲，增加了传统手动相机的使用介绍，并要求我们自己进暗房冲洗照片。经过这样一步步的练习，学了2年摄影却对理论总是一头雾水的我，突然顿悟，什么都懂了！

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的进步中时，老师想出了一个新办法来帮助我们了解摄影，和自闭症儿童一起拍照！原来，老师的朋友在大学旁边的自闭症教育中心教授摄影课程。两人商量后，决定带我们到户外去收集素材。我们先了解了自闭症的背景以及如何与孩子相处。班上每个学生都和一位自闭症儿童配对，到学校附近的公园拍照，然后回到图片后期制作教室，完成摄影作品的海报制作。学期结束后，我们的摄影作品集结起来，在香港艺术中心展出。当时我已经回北京了，但收到了老师从香港寄来的展览画册。看到自己的作品和名字印在精美的印刷品上，一个学期的汗水和泪水瞬间蒸发成满满的成就感。当摄影师爸爸看到我的摄影作业时，立刻默默地给我换上了相机。在全家人的大力支持下，我的信心自然倍增。

几年后，我远渡重洋来到美国攻读电影制作硕士学位，并选修了关注自闭症儿童的纪录片课程，完成了一部纪录片短片的制作。无意间做出的努力，最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相机不仅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也坚定了我以光影讲述故事的决心。

▲ 热爱你所做的事情

▲ 每台设备由一辆卡车运输

✊ 另一边的美国——自由中的自律 ✊

我们90后这一代人，似乎一直向往着美国那种令人鼓舞的教育，然而当我真正在大洋彼岸开启留学生活时，才发现美国教育独有的“懒惰”和“狠”，才是真正激励我不断前行的秘诀。

▲ 迈阿密大学校园

▲ 激情澎湃的开幕式

▲校园讲座

✊ 懒得查看结果 ✊

记得当时因为对自己的英文写作能力极度不自信，我跑到那位获得奥斯卡提名的编剧教授的办公室寻求鼓励：“老师，我想退课。”没想到他竟然立刻答应了：“好，你下学期可以再来，不过不一定能上，我的课很受欢迎。”我慌了，“可是老师，我怕你这学期还在适应环境，万一我写得不好，得了个B怎么办？”大老师差点脱口而出：“能得B就说明我写得好，你是研究生，根本就不应该在乎成绩。”我又争辩道：“可是如果我写不完美……”老师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完美是不存在的，你永远也写不出完美的作品。”我夹着尾巴和大老师告别，回家老老实实研究剧本。

三年后，我的毕业短片获得了研究生组最佳评审团奖，并被学校选中在洛杉矶的美国导演协会（DGA）展映。聚会上，大老师还不忘调侃我因为怕得B而辍学，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原来成绩真的不重要啊！因为尽管我没有辍学，在大老师的课上努力奋斗了整整一个月，早起晚写剧本，但打开成绩单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大的B。那又怎么样呢？我有个朋友也在西方学音乐，他读书时的GPA确实不知道，直到我帮他修改简历的时候，才强烈建议他加上学习成绩来证明自己。结果，我的朋友三年来第一次上网登录他的学务，发现八门专业课最差的成绩是A-，GPA接近满分。

关于分数是否重要，众说纷纭，但我认为中国学生必须学会从“分数、分数、分数”中解脱出来，毫无负担、毫无压力地完成每一项要求的动作，自然就会表现出色。西方教育的“懒惰”和散漫，其实是一种轻松的学习状态。学生应该放下光宗耀祖的志向和铠甲，到田园中追求自己的兴趣黑河学院教务网，尝遍百草，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南山。

▲在校园里上录影课

✊ 过程“用心去爱”✊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个任务如果拖得太长，人就会逐渐麻木，失去动力，一开始的激情和动力也会消失。至于我的毕业短片拍摄，由于前两年长期的高压工作，身体的过度消耗，我一度灰心丧气，准备敷衍了事。2015年8月，我带着在东北偏远山区拍摄的素材回到迈阿密。坐在教授的办公室里，我郁闷地表达了对毕业作品的设想，用手头的素材剪辑了一部纪录片。

▲《霰弹枪》剧照

这位对学生一向极为严格的希腊教授非常直接地质问我：“这部纪录片你只拍一次，而且没有时间变迁的故事，很难引起观众的兴趣，你就是想偷懒。”我辩解道：“现在学院竞争这么激烈，团队和拍摄设备基本已成定局，我觉得我不可能拉出一个团队在零下三十度的恶劣环境下拍摄。” 教授指出了我的顾虑：“天冷就多穿点衣服，这就像战斗还没开始就抛弃士兵和铠甲，直接扔掉，让他们当国王一样。但你知道吗，你明明可以当武则天！（You could be the Queen.）”接着，教授拿出一张白纸，迅速和我一起开始规划这学期的前期准备，比如学期结束后坐第一班飞机回国去拍摄地……我还记得，虽然我连连点头，认真地看着教授的眼睛，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全感。谁说西方的教育都是轻易鼓励？虽然成绩不再是教授衡量一切的标准，但她不会看着我因为胆怯而退缩。梅花香自苦寒来，我的毕业短片获得了迈阿密国际电影节学生竞赛单元最佳导演和最佳故事片，教授也来到放映现场，表达支持。 她说，我的短片不仅为中国少数民族留下了珍贵的民族影像和素材，还影响了参与一年制作过程的所有年轻人，让他们对时代变迁下的文化传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是爱的最好教育，她对我特别自豪。

▲在东北拍摄毕业短片《霰弹枪》

西方教育界的“狠角色”不仅仅出现在校园里。耶鲁大学法学院的蔡美儿教授就是非常有名的亚裔“虎妈”。作为第二代亚裔移民，蔡美儿在《纽约时报》畅销书《虎妈战歌》中记录了她对两个混血女儿的严厉管教方式：“除了体育和戏剧课，其他课程必须排在第一位；不准使用钢琴和小提琴以外的乐器；不准玩电脑游戏；不准选择课外活动英语作文，等等。”这和我们所听说的西方传统鼓励式教育相去甚远。比如，获得奥斯卡提名的电影《爆裂鼓手》中，变态教授通过精神折磨逼迫学生发挥出极限潜能。

学生如何在“圈养”与“放养”之间找到平衡？古语说得真好：“欲知梨之味，须亲尝”。像我这样从小比较随意的学生，或许真的需要导师的鞭策，让我清醒，全身心投入创作。我甚至选择严格教授讲授的课程，以防止自己偷懒。当兴趣成为终身事业，人非圣贤，势必懈怠。此时，不如坦然面对，选择一些外力来发展自己。毕业一年后，我在美国西海岸的电影圣地洛杉矶打拼，每当想起那位逼着我去东北拍零下三十度电影的教授，心里都会低声说一声“谢谢”。

▲在环球影城西城参与电视剧拍摄

✊ 艺术是自由的女儿——“随意”也能成为人才✊

小时候，我很喜欢“散漫”这个词，老师说我散漫的时候，我高兴得像下雨一样。后来，妈妈被叫到学校，就带我去查字典。“[散漫]：指思维的目的性、连贯性和逻辑性紊乱。患者的思维活动表现为联想松散，内容零散，缺乏主题，一个问题与另一个问题之间缺乏联系。”看到解释，我皱起眉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安慰妈妈：“没关系，长大了可以当艺术家。”

从我年少时种下当导演的梦想，到现在已经十年过去了。我依然“随性”地坚持走在这条兴趣小石子铺就的路上，披荆斩棘，做世界第一。泪水与欢笑最终化作一团，凝结在奋斗过的三座城市、两个半球。希望我的成长故事，也能鼓励身边追逐梦想的人，每个孩子都能开开心心地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人生。

▲ 参与青年导演文也洛杉矶制作国际获奖短片《死亡》主创团队与刘佩琪老师合影

关于作者

田明天，北京人，毕业于美国迈阿密大学电影制作专业，获艺术硕士学位，在中国传媒大学学习广播电视导演、青年导演、编剧等专业。

2016年毕业短片《猎枪》荣获评审团最佳毕业短片奖，入选迈阿密大学短片节在美国导演协会（DGA）影院展映。《猎枪》的故事发生在鄂伦春族新生自治乡，这是中国最后一个允许狩猎的少数民族部落。大病初愈的鄂伦春族猎人老关竭尽全力坚守民族狩猎信仰，遏制狩猎文化的消失。90后创作团队远赴黑龙江省黑河市新生鄂伦春族民族乡实地拍摄，在零下45度的极寒天气下坚持创作，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承留下了珍贵的影像素材。

▲ 明天

电影节及奖项

✦第33届洛杉矶亚太电影节（奥斯卡认证）

-获金片奖最佳叙事短片提名-

✦第五十届休斯顿国际电影节

-最佳学生短片白金奖-研究生类别-

✦第34届迈阿密国际电影节

-最佳导演、最佳学生故事片-

✦第36届明尼阿波利斯国际电影节

✦第 21 届堪萨斯城电影节

✦第11届NFFTY 2017全国青少年电影节

▲ 每次拍摄前黑河学院教务网，拿器材都是一项体力活——相机和我的身体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