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陕西省2022年高考成绩正式公布。

在掌握了分数、位次和各批次、各科类录取控制分数线后，考生便可登陆陕西省教育考试院门户网站或陕西考试信息网，陆续填报高考志愿。

在填报志愿时，考生不仅要选择合适自己的学校或专业，还要格外留心学校的教育资质。前不久，人民日报发布了全国392所虚假大学名单，其中陕西就有16所学校上榜，仅次于北京、上海、山东等东部省市，在中西部地区名列第一。

如果仔细研究这些虚假大学的校名，会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有从大学降格的“西安理工学院”，有合并了西科大和陕师大的“西安科技师范大学”……总而言之，只要排列组合学得好，算命起名师傅也得敬陕西的虚假大学三分。

我也不由得好奇，究竟什么是虚假大学？它和人们通常讨论的野鸡大学有什么关系？在网上搜索一番后惊奇地发现：陕西的虚假大学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野。

1

每年在高考结束后发布虚假大学名单，几乎成了全国各大媒体的传统。

但大多数媒体只是这一信息的搬运工。不少编辑在发文时也注明了，这些虚假大学的名单全部来自于一个名为“上大学网”的民间教育服务类网站。

自2013年起，上大学网发布了第一期全国100所虚假大学警示榜。直到2016年，发布了第五期也是最后一期警示榜，涉及全国16个省市的73所虚假大学。4年来，他们共揭露全国四百余所虚假大学。

根据上大学网的分类标准，野鸡大学和虚假大学属于两类不同性质的教育造假问题。

野鸡大学基本配有校园、教师等办学实体，却没有学历教育的教学资质，大多数属于非学历教育的民办培训机构。他们在招生和宣传时，经常谎称可以提供国家承认的高等教育文凭，这些野鸡大学的核心问题可以“虚假宣传”四个字概括。

虚假大学则完全不同，不需要任何教学实体或教育资质陕西省高考志愿填报，只需要一个自建网站就可以开始招生，吸引学生报名或是明码标价售卖学历，本质属于“电信诈骗”。

那为什么大多数媒体都只关注虚假大学，没人关注野鸡大学呢？

上大学网的创始人夏雪（化名）同新京报剥洋葱对话中表示，野鸡大学背后大多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许多机构无力承担调查野鸡大学的现实后果。

2

如何分辨一所学校是不是虚假大学？

首先看校名，从上大学网的警示榜可以发现，虚假大学的校名大多数是正规高校的粗劣翻版。

例如北京邮电大学被改成“中国邮电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被改成“中国师范大学”……从北京到中国，这些虚假大学甚至从校名上，对正规高校实现了质的飞跃。

陕西的虚假大学则相对保守，前缀基本上保留了“陕西”或“西安”。但中间修饰词的设立，也让这些虚假大学费了一番苦心。

■ 整理自上大学网虚假大学警示榜（陕西部分）

有的是直接抄袭，例如“西安工商学院”直接复制正规的西安工商学院校名，“陕西翰林医科学院”抄袭了南京中医药大学的翰林学院。

有的是稍作修改，例如“陕西国防工业技术学院”模仿陕西国防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仅修改两个字就改变了其办学本质。

有的是模仿正规高校的下属学院，例如“西安工商管理学院”模仿了交大的同名学院，“西安机电工程学院”抄袭了西电的同名下属学院。

还有变换后缀的，比如“西安理工学院”冒充的就是西安理工大学。

并且“科技”、“技术”、“工业”、“信息”、“经贸”等高校热门专业，都成了陕西虚假大学命名时的心头好。

简单来说，只要掌握了“陕西西安+专业+大学学院”的命名公式，就能在陕西编出各式新校名。

3

除了伪造、拼接校名，虚假大学的另一个伪装手段，就是模仿正规高校的学校官网。

警示榜中被曝光的“西安科技职业学院”的学校官网中，大规模盗用北京大学的校园和建筑图片，学校新闻中心也完全复制北京大学。让学生即使人在西安，也能和北大一起庆祝120周年校庆。

该校的简介也十分含糊，甚至说不清究竟是四川还是西安的学校。一会儿说自己是西安市人民政府举办的一所综合类高职院校，一会儿又说自己办学经过了四川省批准，或许是经由四川省西安市批准的罢。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西安科技职业学院”的官网中还有一个内建的证书查询系统，点开后可以在此查询本校的学业证书。由于需要学生编号和密码，外人不得而入。

上大学网内容总监谌江平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正规的学业证书需要去学信网进行核查，而这类虚假大学之所以建这样的查询接口，就是想让自己的假文凭看起来更真实、更有市场。

不仅如此，这些虚假大学的学校官网为了规避网络备案程序，要么频繁更改网络域名陕西省高考志愿填报，要么将其挂靠在境外服务器，再盗用正规网站或学校的备案信息。

“西安信息技术学院”、“西安工商管理学院”的网络域名，在工信部的ICPIP地址备案系统中都未能查到。而这样的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未备案，要么涉嫌伪造。

这类虚假大学的学校官网大多不可究诘。通过抄袭、盗用正规高校的内容，伪装成自己的学校官网，以至于漏洞百出，“西安理工学院”甚至大幅度抄袭媒体网站。

4

由此可见，这类虚假大学的造假成本并不高。

缘由他们的目标群体，要么是上当受骗的人，这些人大多是信息不发达地区的落榜考生，病急乱投医，轻信宣传人员“计划外招生”、“毕业包分配”而支付了高昂学费。

从百度贴吧中，至今还能找到“西安科技职业学院”的招生人员，曾在陕西甚至周边省份的县城中学贴吧内，发布了大量的招生宣传信息，以吸引学生和家长报名。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明知这些是假大学，但是因为找工作、升职等方面需要学历，就寄托于花钱买一个文凭。

上大学网在警示榜中，关于“西安电子信息学院”的相关内容就是“该学院抄袭陕西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并且专门生产虚假学历”。

但即使花了钱，这些学校的学历证书根本就是没有效力的。

5

以上都是没有办学实体的虚假大学，然而我发现，警示榜中也有几个拥有真实校区的另类虚假大学。

一个是“西安建设科技学院”。该校前身为“西安建设科技专修学院”，是一所非学历民办学校，从2010年9月到2011年4月，该校假借全日制院校资质招生欺诈302人，骗取学费260余万元。

但其后续的经营并未停止，反而抹去了“专修”两字，在网站中继续声称是公办院校，学生毕业后不仅能拿到本校文凭，还能拿到西安交通大学、西北大学的本科文凭。

从学校贴吧中也能发现，学校从创办之初就至少经历了五六次搬迁。2010年还在高新软件园，后续辗转西工大软件园、岳旗寨、长乐坡、杜陵等地，再后来已经没有人知道学校的去向了。

并且不少学生毕业后至今仍没拿到毕业证，或者在学信网找不到自己的学历信息。

即使如此，一名叫做“我的小名叫雪雪”的用户在2014年7月6日发帖，称自己是一名大一学妹，想认识一些学长和学姐。仅仅3天后，“她”又发帖劝说其他学生找另一名用户，两个人双簧搭戏，说在这个学校报名可以优惠一千元学费。

如今点开这位“我的小名叫雪雪”的用户头像，性别已经变成了男生。除了本校贴吧外，另外关注的则是李毅吧和英雄联盟吧，均为男性为主的网络社群。

另一所“陕西国防工业技术学院”同样如此，前身为胜利技校，后改为此名。但始终属于技工类学校，没有高等教育学历的颁发资质。

上大学网发现，该校在宣传、招生等处和正规高校陕西国防工业职业技术学校极为混淆。上大学网在警示榜中就表示，“陕西国防工业技术学院”的网站就已多年没有更新，几近瘫痪，并且有快速办理该学校学历文凭的小广告。

被曝光后，“陕西国防工业技术学院”又改名“陕西国防工业技师学院”，如今仍在招生运营。

这两所学校一个属于非学历民办，一个属于技工学校，并不是学历高等教育的范畴。却都凭借文字游戏混淆视听，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价值。

因此按照严格的意义来说，这两所属于夸大宣传的野鸡大学，并非子虚乌有的虚假大学。

6

上大学网的创始人夏雪（化名）在采访中表示，野鸡大学其实远比虚假大学的危害更大。

虚假大学大多只是短期诈骗，即使是最坏的情况，在收取学费或贩卖学历后会直接跑路，网站也会疏于维护而再也打不开。

野鸡大学则是慢性毒药，或许它们标榜的办学资质都是虚假的，但年轻人的人生不是。

在人民网的领导留言板中，有网民在2021年留言，自己曾在2005年上过“西安信息技术学院”。如今不仅毕业证无法补办，学校也找不到了，影响了他参加会计资格证考试。

这些野鸡大学不仅要收取高额的学费，还会浪费学生的青春时光，等到最后才会发现毕业证其实一文不值。

但打假野鸡大学不是个容易的事。上大学网称早期试图让野鸡大学上榜，却遭到了强烈抵抗。即使如此，在2016年后上大学网也销声匿迹了，他们遭遇了什么，我们已不得而知。

所以我们拿野鸡大学和虚假大学就没一点儿办法了吗？

如今搜索被曝光的虚假大学，都会被搜索引擎标识提醒。也正是因为巨大的舆论影响，许多虚假大学不得不关闭了原来的网站，或是金盆洗手，或是另起炉灶。

以至于每到高考季，媒体都会转发虚假大学榜单，这不仅是自带流量，而且还是能切实关心到考生命运的公益行为。

但是媒体要做的或许不止于此。每年将2016年前的名单拿出来炒冷饭，用既往的骗局去提醒学生的未来，或许显得刻舟求剑。

面对利益复杂的野鸡大学和不断死灰复燃的虚假大学，媒体还应当不断积极调查，核实信息。随手的转发或许有吓阻力，但长效的社会监督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友情提示：

在填报志愿期间，学生和家长可以通过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名单系统（网址//），按照省市及办学层次查询学校状态及标识码。

凡接受高等教育学历教育的学生，可在入学三个月后登录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网址），核实自己的学籍信息，如果查不到自己的学籍信息，将不能获得国家承认的学历。

作者 | 佳星 | 贞观作者